施燕华:外交翻译 一字千金(1)
施燕华,外交部英文专家、原翻译是主任,中国翻译协会常务副会长。1965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研究生班,随即到外交部工作。1971 — 1975年,在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工作,任我常驻代表、副代表外交活动的口译和他们在安理会等各种联合国会议发言的笔译任务。1975 — 1985年在外交部翻译室工作期间,担任邓小平、李先念等中央领导的翻译。参加了中美建交谈判、中美关于美国售台武器问题联合公报的谈判,以及其他国家与我国的建交谈判。1985 — 1988年,任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1989 — 1990年,任驻欧共体使团及驻比利时使馆参赞。1991 — 1994年,任外交部翻译室主任,担任笔译定稿。1994 — 1998年,任驻卢森堡大使。1998 — 2003年,任驻法国使馆公使衔参赞。现任外交部外语专家。主要译作有:合译并审校《命运悠关的决定》、《英迪拉•甘地和她的权术》、《豪门秘史》、《大座钟的秘密》,《企业家 -世界名牌创始人小传》等及《第四帝国的崛起》、《领导者》部分章节。
交给我的任务是谈外交翻译,怎么办呢?“外交翻译,一字千金”,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因为不能用金钱衡量,还是用一种比喻的说明,说明外交翻译的重要性。
外交是干什么的?是很清楚的,外交在世界上的关系当中是最高的层次,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涉及的面也是很广的,大到主权、国家安全、经济关系,小到一些移民问题,在国外侨团的利益等等,这全是外交。所以,很难说哪一个是外交翻译,它涉及的面很广。就像蔡武主任所说的,我们中国的翻译的特点跟别国不一样,我们必须是从母语译成外语,这是很困难的,主要是口译。口译有的时候两边都得翻译,现在很多发达国家有中文了,提供中文翻译。但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外国人翻译成中文有的时候我们听不懂,我还得翻译一遍,实际上两边都得翻。外交翻译,总理一直是非常重视的,他说这项工作很值得,不能轻视这一行,他对外宾说,没有翻译,重要的事情,我们双方一起坐着相对无言,动都动不了,所以我们不能小看外交翻译,其实对所有的翻译都是一样,只不过因为我今天讲的是外交翻译。
我想从三个方面讲讲它的特点:
第一,政治敏感性。这是外交翻译和很多翻译的不同点,当然别的领域的翻译也有这个问题,只是在外交翻译当中它更加突出一点。主要的是涉及到国家主权和国家利益方面的问题,翻译就特别敏感。我就简单讲一讲关于台湾称谓的问题,这个现在大家都很清楚了,开始的时候不是特别清楚。对我们来说,我们是大陆,是中国大陆,对台湾而言,它是我们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加入国际组织的时候,在亚洲开发银行的时候,因为台湾已经是成员了,它的经济发展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要把它完全驱逐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它仍然以中华民国的名称留在亚行又是不行的,所以经过艰苦的谈判,达到了一个很好的效果,就是改名为“台湾”。后来加入国际奥委会和APEC的时候,又出现了台湾的称谓问题,那时候就改成“Chinese taipei”,这是用“P”,不是用中国大陆的拼音来拼,而是用台湾的拼音来拼,当然出于大局考虑我们也接受的,所以总的来说,在台湾的称谓上必须要明确什么是错误的,什么是正确的,在翻译的时候要有一根弦。
在亚太经合组织当中,它的成员,中国一共是三个,大陆、香港、台湾。怎么称呼呢?不能都说是成员国,那两个不是国家,这时候翻译就要注意,这些在我们的脑子里都必须是很清楚的。当时香港回归的时候,香港特别行政区是享有高度自治的,但外交和国防是属于中央政府的,在口译当中,有的时候领导会出现口误,这时候翻译就有一个纠错的功能,自动纠错。周恩来总理曾经指示过我们的外交口译人员说,外交谈判,谈判代表本人的水平固然很重要,但是翻译也很重要,翻译强的,可以帮助把逻辑上、词句上不够恰当的地方纠正过来,这就属于这么一个现象。而且有很多别的时候也是有的,尼克松访华的时候,中央领导同志见他的时候,不太习惯说尼克松先生,说着说着就说“尼克松同志”,翻译不能这样翻译,所以翻译都有个纠错的过程。
从词句上也有不够恰当的,也要纠正过来。有句话,香港特区将会保留自己的政府、自己的社会、自己的经济、自己的生活方式。照字面意的话,“保留”是怎么理解?人们就可能很快想起来英文里的意思,但是中文的意思有两种,一种是前面的东西完全不动保留下来,另外一种是港人治港,可以有自己的政府,但是政府里面的人不会全部都保留下来,因为我们是港人治港,原来英国的这些官员们就得离开。所以,开始的时候翻译是不对的,不符合我们的政策,后来就改了。
第二,关于领土争议的问题。由于历史原因,我们同一些国家还有一些领土争议,在涉及到争议地区的时候,我们往往是各有各的名字,比如说钓鱼岛,我们就叫钓鱼岛,日本叫做间隔群岛,南沙群岛、西沙群岛跟我们有不同的叫法,这时候翻译人员都要有了解,要弄得比较明确。这方面的例子比较多。
第三,吃透我方领导的意图,在外交工作中要注意尊重对方。国际上外交有个惯例,那时候我在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工作的时候,联合国开会,可以把一个国家批评得很厉害,但是不能点它的名字,特别是不能点领导人的名字,如果这样的话,他觉得太差了。这从两国关系中还是要注意的,所以我们的领导人也非常注意这个问题。像李肇星部长在记者招待会上,还有在跟外国人的交谈中,他明明知道是哪个国家,就说是“某个国家”或者“某个超级大国”,这时候翻译如果稀里糊涂把这个国家说出来了,就等于是完全砸锅了。这也是一方面政治上的敏感性。
(编辑: twinx)